对话《我的母亲》的农民工大爷
母亲走了三十多年了,就埋在村头的老坟地里,她的模样、她的一举一动,就跟在眼前似的。母亲啊,一辈子就没闲过。天不亮就起,摸着黑才歇。家里家外,操不完的心,穿的永远是洗得发白、补了又补的衣裳,她心善,能容人。跟邻里没红过脸。有啥好东西,总先紧着别人。
最让我忘不了的,是吃饭。一大家子人围着桌子,母亲从来不上桌,她就在灶台边忙活等我们都吃完了,她才瞅瞅锅里,剩下了,就扒拉两口。要是没剩,她就不吃了,说"不饿"那会儿日子都紧巴,穷富差不了多少,可人心热乎,讲情义。
母亲,就是那最厚道的一个。她包的饺子,那叫一个香,是穷日子里最盼的念想。过年是她最累的时候,洗洗涮涮,准备年饭,累得腰都直不起来,可脸上总挂着笑。看着我们放炮仗那股高兴劲儿,她比我们还乐呵。再破的衣裳,经她的手也给我们拾掇得干干净净。
那时候还是集体,一年四季都出不到一点新鲜菜,到秋天就要分口粮。白天打下谷子晚上分给每家每户,这一分就是一个大晚上。农村的秋天还是一个很冷的秋天,母亲身上穿得很薄,粮食分到家以后,母亲这一晚上冻得受不了。她那薄薄的被子,围在身上一会儿天就亮了。母亲一天的辛劳又开始了,她揉揉眼,又得爬起来,给一大家子弄吃的。家里人多,那口烧柴火的大铁锅,死沉死沉,端上端下,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力气活。
现在想想,母亲那瘦小的身子,哪来那么大劲儿。母亲走的时候,才五十出头,是累病的。如今她的坟就在村边,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。每次回村,我总要去那儿站站,跟她说说话。我在城里干了大半辈子苦力,扛水泥,扎钢筋,爬脚手架,手上肩上全是老茧,累是真累。可想想母亲当年端那口大铁锅的劲儿,想想她冻得发抖还咬牙撑到天亮的样子,我这力气就又上来了。
母亲没享过福,可她教会我的,就是这骨子里的硬气和对家的担当。我得把您撑起来的这个家,接着撑下去,撑稳当。
坟头上的草青了又黄,黄了又青,就像我的念想一样,一年年,总也断不了。我已经当了爸爸,也已经当了爷爷,但我已经 30 多年没叫过妈妈了。我想着,等哪天我扛不动水泥了,就回村里挨着那堆土躺下,没准那时候我再叫妈妈,她就能听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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